“就为个破APP，把总理府都给烧了？”
一个刚从现场跑出来的尼泊尔本地记者，气喘吁吁地对他朋友说了这么一句。这话听着荒唐，但加德满都上空的黑烟是真的。一个年轻人正站在燃烧的辛杜哈巴宫前，那是尼泊尔政府的心脏，他熟练地调整手机角度，给自己来了一张自拍，背景火光冲天。不远处，一面海盗旗被挂在了政府大院的门上，像个不知所谓的黑色幽默。
事情的起因，确实简单得可笑。不过是24小时前，政府突然宣布封禁几款社交软件。官员们大概觉得，只要不让年轻人在网上嚷嚷，那些关于博卡拉机场贪了7100万美元的帖子，还有“官二代”们奢靡生活的照片，就能被抹得一干二净。
他们忘了，或者说根本不在乎，对这个国家至少六分之一的人口来说，那些软件不是用来看热闹的，而是活生生的命脉。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，尼泊尔近三分之一的GDP都来自海外务工人员的汇款。每天都有超过两千名年轻人离开这个国家去中东或者东南亚找活干，而这些APP是他们和家人报平安、转钱的唯一渠道。
封禁令切断的，是一个母亲和她在迪拜开卡车的儿子的联系，是无数家庭的经济来源。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慌，比任何政治口号都管用。
于是，愤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爆了。一开始，年轻人们只是想和平示威。电影制片人普拉明当时就在人群里，他觉得这事儿太欺负人了，“那是我们唯一能和世界沟通的平台了”。但很快，事情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政府的应对，简直是灾难。封锁令下达不到24小时，眼看事情闹大，又慌忙宣布取消。这一下可好，非但没能平息怒火，反倒暴露了自己的心虚和无能。这种示弱，等于告诉所有人，他们怕了。人群的情绪彻底失控，他们冲向高官的宅邸，砸窗户，烧汽车，甚至连西部两座监狱都被冲破，近900名囚犯就这么跑了。
一个叫潘迪的年轻人，本来也是一腔热血，想跟这个腐败的体制掰掰手腕。可当他看到商店被洗劫，总理的官邸燃起大火时，他懵了。他说，“我们控制不了局面了，这场混乱会永远刻在我们记忆里。”
说起来，这场景在南亚地区有点眼熟。2022年的斯里兰卡，2024年的孟加拉国，差不多的剧本，差不多的年轻人，差不多的愤怒。年轻人受够了，想要改变。
可问题是，改变什么？又怎么改？奥利总理辞职了，内阁也垮了。但接下来呢？过去17年，尼泊尔换了13届政府，总理的位置却总是在达哈尔、德乌帕和奥利这三个人之间来回转。国际危机组织的高级顾问普拉丹一针见血，尼泊尔的年轻人和草根已经受够了现状。但现状之后是什么，没人知道。
就像斯里兰卡的经济至今还在泥潭里，孟加拉国换了政府，社会问题却一点没少。历史的循环，似乎总有种让人无力的惯性。
加德满都的政客们现在都躲了起来，军方也一声不吭。辛杜哈巴宫的灰烬还没凉透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，一番讨价还价之后，坐进去的，大概率还是那些老面孔。
换掉一批人，再烧一次，然后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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